无色

C2

他早已忘了你。

——没关系，我也忘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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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雨出院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，他从来都是如此，给他的事他一定完成，让他休息他也不会委屈自己。

但有一件事，是他迫切需要去做的。

“这世上是否真有鬼魂之说？”

陈和尚看着面前的莫雨，抬起眼来：“少爷何故有此一问？”

莫雨不答，反问道：“我该如何辨别？”

陈和尚笑着摆弄他的菩提挂件，道：“少爷一身戾气，想来不会有不长眼的脏东西靠近……”顿了顿，看见莫雨的脸色，他总算严肃了些，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
莫雨皱了皱眉，想起那人的眼神，心里也不舒坦起来，问道：“不是脏东西？那还能是什么？”

陈和尚道：“这世上生灵三六九等，妖魔鬼怪，你相信便是存在，你若不信，那就什么都没有。”顿了顿，他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几根香递给莫雨，解释道：“这东西你拿回去，回去点燃放在家里，除了那些找你索命的厉鬼，一般小鬼定是离你远远的。”

莫雨没有接过，却道：“我想见他。”

陈和尚一怔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不自然的笑道：“少爷是什么意思？你要招魂？”

莫雨皱了皱眉，点了点头算是默认。

陈和尚咬了咬牙，这个莫雨从小在恶人堆里长大，虽然性子冷，小时候还患过暴力病症，但也并不是个怪人，他没想通莫雨怎么突然对着一个不该存在于阳光下的东西这么执着，但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，想了想他还是实话实说道：“你要招魂，可是招来的东西于你是利是害且不说，招魂需要让他愿意出现的东西，就像你对着一个酒鬼拿出一瓶百年陈酿，你对着一个色鬼脱下一个美女的衣服，少爷你有什么？”

莫雨沉默了一阵，再次出乎陈和尚的意料，道：“若是已经有了这个东西，怎么招？”

陈和尚叹了一口气，道：“点燃它。”

莫雨返回家中已是日落时分，夕阳把房间照的一片橙色，他走上前把窗帘拉上，顿时整个房间又是一片漆黑。

愿意让他出现的东西？

莫雨皱了皱眉，自从他住院第一日后，无论再怎么要求，那人也没有再出现，那么，他愿意为了什么出现？

略作迟疑，莫雨走到厨房拿起了一把水果刀，对着自己的手臂划了下去，他隐隐觉得自己这样不正常，不该对着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这么执着，可他却控制不住，控制不住的发疯。

不过是几天没见，他梦里是那个人的脸，梦醒了，脑袋里还是那个人，他的眼睛和他的眼泪。

什么都没有，仅仅是那张不知名的脸，已经让他快要疯癫。

血瞬间就淌了下来，伴随着刺痛，莫雨放下刀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按住手臂，不消片刻就染满了血，莫雨皱了皱眉，随意的移开手帕，准备掏打火机，伤口便又溢出鲜血来，莫雨抬起头，便看见了那个一周未见的人。

看见他，莫雨的心猛地抽了一下，他仍穿着那件月白色的衣衫，却布满污泥，这回连发丝也凌乱着，神色却还是那样，他盯着莫雨的手，让人觉得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泪来。

莫雨这时升起一股陌生的愧意来，他急忙用手帕按住伤口，而后沉了沉嗓，仿佛怕吓到那人，解释道：“我只是想见你。”

谁知那人竟然慌张起来，急急忙忙的后退了一步，莫雨见状，怕他再次消失，直接伸出手拉住了那人的手腕。

这一拉，两个人都愣住了。

手下冰凉的温度提醒着莫雨他面对的并非一个人类，或许是常人的体温对于一个鬼来说太高了，那人也在莫雨手下微微颤抖。

“你疼？”莫雨感觉手下皮肤的颤动，却并不打算松手，他缓慢的顺着那人手腕往下，摩挲到他的掌心，他这才注意到那人手里握着一枚同样老旧的戒指。

而后他听见那人再次开口：“莫雨哥哥，找到你了。”

莫雨自问活了二十多年，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他，小时候别人多半管他叫野孩子，后来似乎所有人都叫他少爷。

莫雨哥哥，这样的称呼，陌生却又亲切，配上那人痴迷的神情和小心翼翼的语气，几乎让人嫉妒。

“找我？找到了，然后呢？”

“抱抱我……”

等不及莫雨动作，那人已经反客为主，几乎是扑倒了莫雨，后脑着地的时候莫雨只觉得眼前一黑，他只感到那人冰凉的指尖附了上来带来一片温暖，几秒后视觉恢复，入目只剩下那人漆黑的发和一身艳红的衣。

莫雨只觉得大脑里翻飞的画面片刻不停，红的蓝的，他却一张都捕捉不到，那人把头埋在他的胸口，却一直睁着眼睛，或许这个世界对他而言都只有自己一样，莫雨不禁也抱紧了他。

“你究竟是谁？”

莫雨喃喃自语，他明明不信鬼神，却又想见他，他明明该驱逐他，却又拥抱了他。

“我忘了。”

睡意袭来前，莫雨听见那人低声道。